之前看象友翻译的Judith Herman的新书选段,里面提到“创伤者的痛苦不仅仅是个人心理问题,也是社会公义问题……”很有感触。
就中国社会而言,只要加害者是父母长辈老师,别说什么“公平正义”了,基本只有下跪磕头体谅并感恩对方“辛勤付出”的份。
哪怕你不指责他们,只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感受也会被一堆人批判。
毕竟简中还在论证“父母打小孩的合理性”“老师打学生的合理性”……
你和别人说你家人虐待你,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很可能也会让你体谅父母和长辈,甚至让你找找自己的原因。
你会意识到这辈子都不会有人予你“公平正义”,有些恶只会被轻轻放过,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哪怕你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身心遭受不可逆的伤害,你也不能公开指责加害者,否则就会被当做异类,被整个社群惩戒和排斥。
虽然我常在网上说自己曾遭受过的虐待,但我在生活中是不会提的,包括和精神科医生也不会提。
因为我已经听过太多“你要理解,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孩子”,“我也被打骂过,我怎么没事”,“你说你奶奶重男轻女,对你和表弟区别对待,是不是因为表弟更讨喜呢”……
有些话还是来自所谓的“专业人士”。
我有时候觉得,这些人对我的伤害,不比那些虐待我的人少,他们都是“共谋”。
而中国那样的社会,多数人都是。
我全家都是中医药爱好者,没事就去看中医买中药,我之前在家时他们常逼着我喝中药,我坚持不喝还因此吵架。最近经常在网上看到一些抑郁症、双相等精神疾患的女孩被家长逼着喝中药,感觉非常地狱。
我家人对中医药的热爱追溯到很多年前,大概我初中的时候,他们就特别喜欢看《中华医药》和《健康之路》,这两档节目都是央视的,老中这么热爱中医药和这类节目的宣传分不开。
我印象很深的是,当年《中华医药》有一期采访了一个学中医的白人,我当时都产生了中医药很厉害很神奇的错觉,因为你看老外都在搞中医欸。
我去查了一下这两档节目很长寿,《中华医药》98年就开播了,一直播到2020年,《健康之路》96年就开播了,现在还在播,最新一期就在昨天。
还有一个离谱的点是,虽然我父母和亲戚们都声称美帝水深火热,迟早要完蛋,但对于局长把女儿送到美国这件事都选择无视,也没人问问“为啥美国那么危险,还要把孩子送过去”。我问我妈,她就强调“人家是考上的”,对于这个问题从没给过正面回答。
之前提过我有个远房亲戚(好像是我外公兄弟的儿子),他在老家当了个某某局长,虽然不是特别大的官,但据说捞钱无数,为了不被反腐,提早退休了,他女儿在美国搞科研。
我表姐回老家时见到了这个亲戚,据她所说这个亲戚对我们这样的人不太瞧得起,并认为自己的一切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还扯到“不能怪父母没给自己提供良好的条件”,表姐辩解说自己没有责怪父母……
我猜她想说我们和那个亲戚阶级差距很大,生长环境也和亲戚的女儿天差地别,我们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到美国搞科研,把自己和自己女儿的一切成就都归结于努力对我们这样的人太不公平。
我对这个事很好奇,于是就问了我妈一嘴。
结果我妈一听立刻炸了,激动地表示:“人家(局长的女儿)能去美国是人家自己考上的!”暗示我去不了美国是因为我自身不行不够努力。
我实在无言以对,我从小上的学校和她一样吗?我有过和她同等的资源吗?
我忽然发现一件特别荒谬的事,那就是我的局长亲戚和我妈这个山沟里的最底层女性就某个问题达成了一致。
局长:我和我女儿是靠努力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我妈:人家是自己考上的!
很多人说孩子不该嫌弃贫穷的父母,但事实上很多贫穷的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怨恨孩子不能赚大钱不能当大官不能满足自己和人攀比的虚荣心……
很多人甚至怀着一种赌徒心态,想要一本万利,给孩子极少的资源但渴望从孩子身上得到超高回报。
说回我的局长亲戚,他在体制内捞钱的事是我家族里的一段佳话。
没有人觉得这不对,对他只有艳羡,觉得他太有本事了。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听周围的人议论本地的某某官员贪了多少钱,他们对这事的见解是“你要当官你也贪”“当官不就是为了捞钱么”,我那时候听这些话就觉得很难受,但除了我之外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还有一表姐毕业后在镇上的政府部门当“志愿者”,一直在考公务员,他男友也在政府部门,是不是正式工我忘了。
她和我们说他男友很聪明,明明不抽烟却总叼着烟,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会给你送……
我家亲戚听了她的话,纷纷夸赞这男的脑袋好使,只有我很无语。
这些人和事,就是我对我家乡,以及这个国家很绝望的原因。
很久之前看到有人说:“阿Q和赵老爷一体两面,阿Q是落魄的赵老爷,赵老爷是阔了的阿Q”,深有感触。
不会真有人觉得入党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吧?我大学时宿舍四个人,除我之外其她三个都在写入党申请书,想入党的原因完全是觉得入党有好处,为了自身利益考量。可惜写了好几次也没通过,学校里也有人成功入党,不过没家世没背景毕业后进入小私企做底层打工者,这个“党员”身份似乎也没什么用,想捞好处结果没捞到还要交党费。
所以只通过“入党”就这能得到不少好处的人本来也不是普通人吧?怎么也得进入国企事业单位体制内才能发挥党员的优势吧?这类人在国内算享有特权了,然后还能美美润到美国,都这样了还出来卖什么惨啊。
我妈对我的困境除了幸灾乐祸就是漠然,并且会趁机操控我让我按照她的想法行事,而我过得好不好,我的感受如何都不重要……
很多人会认为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尤其认为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那我遭遇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那天下午他们就要离开了,我很舍不得,也许因为不舍,再加上长久积累的无望和恐惧,让我想把自己吊在门上。
大人们似乎觉得我这种行为很好笑,难得没有骂我。也许他们没把这个和“自杀”联系在一起,但我又觉得他们其实也察觉到了一点儿……但无人在意。
总之,我父母那个下午还是走了。
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那时的感觉。
心里很空,混杂着悲伤失落无望的感受,还有对以后日子的恐惧,以及被忽视被遗弃的孤独感。
最近因为压力,时常陷入焦虑恐慌,很频繁地叹气,还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忽然想起其实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时我才上小学,寄居在奶奶家,奶奶非常“重男轻女”经常打我骂我对我很嫌弃,其他亲戚对我也很差。
在学校里,老师也奉行'“打你骂你是为你好”的原则,每天都对学生各种羞辱打骂。
我长久地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上小学的我不知道“压力”“焦虑”“恐慌”这样的词,可这些都体现在了我的身体上,我时常觉得心慌气短,不由自主地叹气,我以为自己生了很重的病,甚至觉得是心脏有问题,试图和周围的人说,但没人理。
没人在意我过得什么样。
那个时候我开始出现了很多白发,奇怪的是在我离家去上高中后白发渐渐消失了,(所以我觉得白发可能也和压力有关。
在小学时我就产生了“想死”的念头,也许没意识到“想死”,但行为上已经那么做了。
那个时候我还很矮,而我奶家的门把手很高,上面拴着方便把门拉开的布圈,我站在小凳子上,把头伸进了布圈里。
大人开门的时候发现了我,那天我父母也在,他们很久才会来我奶家一次,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再加之我在我奶家过得非常痛苦,所以我很想念他们。
看评论果然又有人说“这孩子心理承受力怎么这么差,被老师骂一次就死了!”
喜欢霸凌学生的老师不可能只霸凌了这一次,她长期处在病态的环境下,忍耐可能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次的事也许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看到未成年自杀就“心理承受力太差了”,往往还会加上一句“不像我们那时候……”
这些人真是贱死了,而且说这些话的人往往本身就是会虐待小孩的人。
刚刷到女生被老师霸凌后跳楼自杀的新闻,这种事洼地一直不少。
洼地那种环境生产出大量精神变态者,这种人下手目标往往就是小孩和小动物。
老中人还是别搞“生育自由”了,你不生就是积德行善。
当然多数老中是做不到的,没了小孩谁给他们当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