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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现代的分工高度细化+产业链转移理论上更高效+低成本,但对人本身产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影响。

即使把著名的“异化”和剥削暂时放一边,高度分工和产品在完全看不到的地方被生产让人们大量缺失了通过practice来习得tacit knowledge的机会,对很多事物的认知只来自codified knowledge,甚至更糟糕,来自“(最低)价格”。比如当铺天盖地的HM、Zara的T恤卖5刀10刀(temu和SHEIN可能更低),没有做过剪裁缝纫的人只会问为什么别家居然敢一件T恤卖50刀甚至100刀,但有过做衣服经验的人会审视卖得超便宜的除了剥削劳力之外还可能在什么地方偷工减料了。

Practice甚至不需要非常多非常久就能产生很大的认知区别。我之前做过一阵子陶艺,从揉泥到上釉全过程操作过(烧制本身是technician做)之后,对日用瓷器的价格认知判断就清晰了太多,知道什么是真的手工制品、什么样的产品大致需要什么样的工艺和复杂程度、什么样的工艺是真正新奇/成本高的,结果是对local artisans的作品愿意付相比工厂货更高的价格,但也知道那些鼓吹窑变品报废率超高因此卖超贵的大部分就是个噱头。

另一个拥有tacit knowledge和只有codified knowledge的区别是前者的经验能帮助认出tacit knowledge转化为codified knowledge过程中(over)simplify掉了、甚至distort了什么。这一点在transmedia上尤其重要。之前上过几个学期的古希腊艺术史的课,一个贯穿的梗就是不要完全相信雕塑上那些繁复美丽的衣褶,尤其是希腊化时期所谓baroque的那些,就像诗人为了押韵什么都干得出一样,雕塑者为了surface effect也敢什么物理原理都不要(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们同理)。一门心思只搞艺术史理论和历史复原的人没有相关的artisan的tacit knowledge很容易就被文字/图像欺骗了,会去过度追求所谓“形制”、“百分百复刻”。而有过相关practice经验的人会推测古人最初是为了解决什么实际问题、practical如何随着时间推移变成了aesthetic甚至是固定的“形制”/symbolic(e.g. 古希腊建筑的triglyph)、其它media的工匠为了适配自己的媒介特性(e.g. 绘画、雕塑)又可能做出怎样的改动(e.g. 古希腊的陶瓶画和雕塑上那种超细密贴身的褶子以当时希腊的布料上根本做不到,只不过是为了represent布料的轻薄和布料下的人体做出的夸张,visual spectacle是重点,faithful不是)。

在这个意义上,高度分工的区隔对于一个具体的人的成长一点也不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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