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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吐槽一句:成为怨妇的前提倒未必是“生而为男”,但写怨妇诗的前提可能 90% 是吧,毕竟古代女性那个文盲率……

说重点。这篇嘟文乍看上去也许很酷,但考证也太粗糙了。而且这种事情现在好像很常见,大概根本也不需要什么小心求证了,反正古代人也没法还嘴,可能大家就比较敢说。是吧。

1.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同样不能作为“妇人之怨”的代表。诗经最初的源头是民间歌谣,非一时一人所作,要如何假定作者的性别呢?何况《诗》从口头传统发展到文本,需要经过编纂和删减。一说是孔子所为,由诗三千删至三百首;但无论如何,那时可以收集资料、有书写能力、用得起文具 (which is 苇编的竹简…) 去做这件事的人,百分之一百亿是贵族男性。并且文本化的诗经从先秦开始就是政治工具、外交辞令,整件事简直不能更男。

2. 男性作者会假借女性角色写“闺怨诗”没错。因为中国古代的“男女”不是 gender 也不是 sex,而是“位分 (fēn)”,男性作者在皇帝面前本就居于女性的位置,所以常常会代入女性视角写闺怨,作为政治隐喻。【但是!】男性作者写闺怨,并不能推导出女性作者不写闺怨——这是一个逻辑硬伤。(而且谁说她们不写了,是李清照站得还不够高吗……)

3. 原文举了卓文君的例子。就假设《白头吟》和《诀别书》是卓文君写的好了 (虽然很多争议)。那也想说,请多读几遍她那两首诗是如何起兴,明显是以退为进啊。她无论如何也是当时颇有才名的巨富之女,纳妾在当时又是一件正常且合理的事,再怎么不满意,基本的委婉还是要有,不这样写难道直接哭给你看吗……《西京杂记》里对这段故事的记载,结局也是司马相如感动到放弃纳妾,皆大欢喜。

4. 前面随口吐槽的部分,我已经提到文盲率的问题:在讨论古代女性时,如果只看那些能够写作、作品能留存的女性,很容易就会陷入幸存者偏差。就女性内部而言,她们也属于有特权的部分。但是,不能写作的那些女性,也并非在历史中杳无踪迹——贞节牌坊总见过吧。许多女性都不得不“选择”贞孝节烈,鲜少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反杀那些要求她们恪守女德的男人。这样算是“妇人之怨以笔为剑,摧金断玉”吗?

5. 我觉得以她们的时代背景来讲,当怨妇没什么问题。你没有那么多选择,在有限的选择之内,选错的代价异常大,寡妇门前是非多,也读不到上野千鹤子,只有《女诫》《女德》,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个文盲。不怨还能怎样,写一篇 gender studies 论文分析自己的处境吗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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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重点在于,“怨”并不是一个坏词,它常常是受压迫者最后的也是最初的武器,可以联合同类、开启抗争。而当压迫者污名化“怨”的时候,他们是希望你一无所有。所以如果看不到弱者也有独特的行动方式——常常就是“怨”这类看上去不太酷、不太引人注目的——而是不顾事实地一味地强调她们其实很厉害、充满了阳刚之气,我觉得这个思路本质上依然是慕强。而压迫的本质也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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