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千上万地涌入乌克兰，其中许多是美国人，承诺会给这场正义的战争带来军事经验、资金或补给。在他们的家乡，地方报纸赞美他们的奉献，人们捐出数百万美元资助他们。

然而，经过一年的战斗，这些简陋的志愿者组织正在相互争斗，拖累整体的战局。有人挥霍资金或编造自己的英勇事迹。记录显示，还有一些人在假慈善之名，利用这场战争谋取私利。

其中一名来自弗吉尼亚的海军陆战队退伍中校因涉嫌非法出口军事技术受到美国联邦政府的调查。一名前陆军士兵在抵达乌克兰后选择叛逃到了俄罗斯。一名编造了服役经历的康涅狄格州男子一直在战场上直播——包括公布自己的确切位置——同时吹嘘他能轻易获取美国武器。一名前建筑工人在策划使用假护照将巴基斯坦和伊朗武装人员偷运入境。

这些是是非非中，有一件事格外令人称奇——在几个最大的志愿者组织中，有一个正陷入权力斗争，斗争的一方是一名谎称曾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的俄亥俄州男子，另一方曾是某家长角牛排馆的助理经理。双方的争议还牵涉到一件在澳大利亚真人秀中播出过的陈年旧事。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之所以能在乌克兰国防中有一席之地，是因为美国政府保持在场外的姿态：拜登政府向乌克兰输送的武器和资金，但没有派出专业军人。这就意味着，那些在美国主导的战争中根本不可能接近战场的人现在得以活跃在乌克兰前线——往往可以无限制地获取武器和军用装备。

许多志愿者前往乌克兰是出于无私和大无畏的精神。其中一些人献出了生命。这些外国人在营救平民，帮助伤者，与乌克兰人并肩拼杀。还有人在募集资金用于购买重要的物资。

然而在这场自1945年以来最大规模的欧洲陆地战争中，自发的助阵并不仅限于受过训练的志愿者，也包括一些并不具备必要技能或纪律的人。

时报查阅了100多页志愿者组织的内部文件，采访了超过30名志愿者、战士、筹款人、捐款人和美国、乌克兰政府官员。其中一些人因涉敏感信息而要求匿名。

采访和研究揭示了一系列的欺诈、错误和争执，它们阻碍了2022年2月俄罗斯全面入侵后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号召下形成的志愿支援行动。“每一位乌克兰的朋友，如果你想和乌克兰一起保卫这个国家，”当时他说。“我们会给你武器。”

成千上万人响应了号召。有些人加入了乌克兰为外国战斗人员建立的军事组织，比如国际军团(International Legion)。还有一些做了募捐的工作。由于乌克兰首都基辅正受到攻击，没有时间仔细审查这些初来乍到的人。于是一些有不光彩历史的人混进了国际军团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的志愿者组织，其中有的人篡改或编造了自己的从军履历。

在被问及这些问题时，乌克兰军方没有具体回应，但表示他们的确十分警惕，因为俄罗斯特工经常试图渗透到志愿者团体中。乌克兰军事情报部门的代表安德烈·切尔尼亚克说：“我们调查过此类案件，并将其移交给了执法部门。”

詹姆斯·瓦斯克斯是战场上最著名的美国人之一。入侵几天后，康涅狄格州的家装承包商瓦斯克斯宣布，他将前往乌克兰。当地报纸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前美国陆军上士抛下工作和家庭，拿起步枪和背包奔赴前线。

此后他一直在发布战场视频，至少有一次向包括敌人在内的所有人公布了他所在部队的精确位置。他用自己的故事来募捐。“沙漠风暴期间我在科威特，9·11之后我在伊拉克，”瓦斯克斯在一段筹款视频中说。他还说：“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五角大楼一位发言人表示，事实上，瓦斯克斯从未被部署到科威特、伊拉克或其他地方。他是做燃料和电气维修工作的。离开陆军预备役时，他也不是自称的中士，而是一等兵，也就是陆军的最低军衔之一。

然而，瓦斯克斯可以轻易获得武器，包括美国步枪。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不太确定，”瓦斯克斯在短信中说。他还说，这些步枪是“全新的，开箱即用，我们有很多”。他还在Twitter上说，他在乌克兰时应该不用担心国际战争规则。

瓦斯克斯说，他几十年来一直在虚报自己的从军经历。他承认自己是被踢出军队，但不愿公开谈论原因。瓦斯克斯在接受采访时说：“为了出名，我不得不说一百万个谎言。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一位军团官员表示，在战争初期，由乌克兰政府匆忙组建的国际军团只用不超过10分钟的时间来核查每个志愿者的背景。因此，一个曾因违反武器规定而在乌克兰入狱的波兰逃犯得到了领导部队的职位。士兵们告诉《基辅独立报》，他曾挪用物资、骚扰妇女并威胁自己的士兵。

乌克兰官员最初号称有2万名潜在的军团志愿者，但实际入伍的人少得多。了解军团的人说，目前该组织约有1500名成员。

其中一些是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隶属于乌克兰国防情报局。但也出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问题。前陆军一等兵约翰·麦金太尔因行为不端被军团开除。麦金太尔叛逃到俄罗斯，最近出现在俄罗斯国有电视台上，电视台称他向莫斯科提供了军事情报。

内部文件显示，军团正在困境之中。招募工作陷入停滞。总部位于华盛顿的反极端主义项目在3月写道，军团和附属团体“继续任用被普遍认为不适合履行职责的人”。

前海军密码员和MSNBC评论员马尔科姆·南斯去年抵达乌克兰，并制定了一个为军团带来秩序和纪律的计划。然而事与愿违，他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指责一个亲乌克兰的筹款团体有欺诈行为，但没有提供证据。在与两名军团管理人员争吵后，南斯写了一份“反间谍”报告，试图促成他们的解职。该报告的核心内容是指控军团官员埃梅斯·阿比盖尔·费克以欺诈方式，在并不掌握资金的情况下试图在一档澳大利亚真人秀节目中买房子。他给她贴上了“疑似俄罗斯间谍”的标签，但没有提供证据。费克否认了这些指控，并仍在军团工作。

南斯说，作为一名有情报背景的军团成员，当他产生担忧时，他“感到有义务向乌克兰反情报部门报告”。

南斯已经离开乌克兰，但仍在与另一些盟友合作筹款。其中一人是前军团成员本·赖基。他跟其他志愿者说，他曾经是海军陆战队员，而在LinkedIn上他自称最近的一份工作是长角牛排馆助理经理。事实上五角大楼称他没有从军经历（牛排馆表示他在那里当过服务生。）

赖基在一次采访中表示，为了加入军团，他谎称自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员。

随着军团扩张的停滞，来自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的前建筑工人瑞安·罗斯正在招募逃离塔利班的阿富汗士兵。罗斯去年在乌克兰待了几个月，他说自己计划将这些人从巴基斯坦和伊朗转移至乌克兰，其中涉及非法渠道。他说，已有数十人表达了兴趣。

“我们可以通过巴基斯坦购买一些护照，反正那是一个无比腐败的国家，”他在华盛顿接受采访时说。

尚不清楚他是否成功做到了，但一名前阿富汗士兵表示，有人联系到他，只要这能让他离开目前非法居住的伊朗，他就有兴趣参战。

去年春天，志愿者组织“雷普利英雄”声称在夜视和热光学装备上的支出约为6.3万美元。其中一些装备受到美国出口管制，因为如果处置不当，就可能给敌军带来战场优势。

前线志愿者称，“雷普利英雄”在向乌克兰运送装备时并未提供列出实际买方和收货方的必要文件。美国官员表示，联邦当局最近已开始调查这些货物。

为了给自己辩护，该组织的创始人、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中校亨特·雷普利·罗林斯四世向时报提供了交易文件。但这些记录显示，正如志愿者所说，该组织并未告知国务院买家的身份是雷普利。

该组织宣称已筹资超100万美元，这些成果部分要归功于那位康涅狄格州前承包商瓦兹奎斯，他自称是该组织的的首席战略官，并在网上宣传推广了“雷普利英雄”。

运输记录显示，“雷普利英雄”去年斥资约2.5万美元购买遥控侦察车，但货物从未运达。罗林斯称，波兰当局出于法律方面的考虑扣留了货物。

罗林斯表示，他的组织正在等待获得美国非营利资质认证。他没有向时报或提出质询的捐赠人公开支出明细或申请非营利资质的证据。因此无法确认资金流向了何方。“我相信了这些人，”肖恩·斯坦茨说，去年10月，他在匹兹堡组织了一次筹款活动，但从未拿到他要求的财务记录。“然后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