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Bowie的月球时代白日梦:太空歌剧永不落幕

2023-02-02 星期四
还原David Bowie的职业生涯是件难事。漫长的时间跨度、浩如烟海的留存作品、多领域的深刻印记,鸿篇巨制在他面前也变成了只言片语。本文主角——2022年秋季上映的纪录片《月球时代白日梦(Moonage Daydream)》,富有勇气和智慧:不落纪录片制作的窠臼,用非线性的叙述,把这位摇滚巨星的高光时刻与精神世界重构,流光溢彩、浑然天成。
《月球时代白日梦》海报/via moonagedaydream.film
《月球时代白日梦》是耗时五年的艰辛尝试。原声音频、采访片段、MV、演唱会现场、生活片段等视听元素,以一种思维而非时间或逻辑的线串了起来,并拼贴了种种流行文化经典场面、隐喻性画面。它有如一个创世主,再一次创造了 David Bowie的灵魂,活生生,怦怦跳。
而观看它的你我,就像坐上了飞速行驶的过山车,穿梭在David Bowie的精神隧道,这是何等疯狂体验。

Moonage Daydream这个名字,出自Bowie的同名曲目,收录于1972年发行的专辑《The Rise and Fall of 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s from Mars》。这是他前期生涯里程碑,宣告了经典定义上Bowie的诞生和石破天惊。
《The Rise and Fall of 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s from Mars》专辑封面

Bowie化身天外来客Ziggy Stardust,雌雄同体,迷恋紧身衣和厚底鞋,与一只来自火星的蜘蛛,成为地球上最燥的摇滚明星。有什么比一个不仅满足听觉,还融合诡谲世界观、狂野造型及梦幻舞台效果的风格艺术家,更让厌倦常规的叛逆年轻人着迷的呢?

Ziggy Stardust/via IIpo Musto

这也是纪录片一开始便“直捣黄龙”的部分。在绚烂舞台现场、狂热粉丝等画面和旁白之外,夹杂的新闻采访片段,也体现了Bowie强悍的冲击力——正襟危坐的主流节目主持人,抛向他的问题一个个都话里带刺、不怀好意。毕竟,在冷战对峙正盛、保守思想余温未退的70年代, Bowie的华丽摇滚,无疑是投向英国和全世界的一枚审美核弹。
随着播放条的前进,扒开意识流式的蒙太奇画面,仍然有一条清晰脉络。它是Bowie人生和职业道路的演进,也是他种种惊世骇俗的生动论证:就像一位游离宇宙间的外星人,却在捕捉星尘的旅途中,亲近着一颗又一颗星球。
你可以看到,他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伦敦、柏林、东京、纽约……作为世界巨星,这些地方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各自闪光;印度、香港、非洲……作为普通游客,这些地方在他的心灵旅程中各有启发。
Bowie在日本/via 锄田正义
以上种种自然在他的音乐中纵情体现。发行了3张口碑销量艺术性多重丰收的专辑后,Bowie亲手浇灭了华丽摇滚燃起的烈火。1975年,他跨越大西洋来到新大陆,张开双臂拥抱好莱坞的灯红酒绿,专辑《Young Americans》中他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一身帅气西装,唱起了塑料灵魂乐。

Via David Bowie Archive

之后,他又搬到西柏林,这个美苏对峙的最前沿,没有人在乎摇滚的地方。在这里,他与Brian Eno、Iggy Pop住在一座普通公寓,在对抗成瘾问题的同时清空身心,极简的柏林三部曲《Low》、《Heroes》、《Lodger》就此诞生。及至80年代,Bowie的音乐又转了一个大弯,以流行迪斯科巨星的形象活跃在舞台中央,他不仅要让歌迷昏厥,更要让他们在廉价球灯下起舞。之后的90年代、21世纪,每个阶段他都有新玩意问世。
Via David Bowie Archive
说了这些,Bowie的人生起点一直没提。在老照片、同时代名人、文艺作品的拼贴下,他的出身浮现眼前——来自伦敦南部的布里克斯顿,在他眼中乏味的中产阶级社区。打小,Bowie就是个不安分份子,梦想着有一天能逃离这里。同样充满好奇心的哥哥,给了他最初的影响:旅途见闻、新兴思潮,以及,“垮掉的一代”名著,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青年时期的Bowie/via Getty


Bowie这位天外来客,又来自哪个星球?可能,他不属于任何星系,并有着自己的宇宙。在这个独一无二的宇宙中,想象与实体之间没有边界,一望无际。纪录片中,Bowie在接受访谈时说,他是一个收藏家,收集各种各样的个性和创意,融合了多种哲学。
《月球时代白日梦》海报/via NEON
摊开Bowie的艺术画卷欣赏,会意识到他的所言缥缈而诚恳。在不断“背叛过去”又创造未来的音乐生涯之外, Bowie如同好奇心炽烈的孩童般,世界的一切是新的,一切艺术形式都值得尝试。他又如一个职业登山者,只想翻越一座又一座山峰,为的是山巅美景还是挑战自我,都不重要。
关于这一点,Bowie并不谦逊:“我想我是一个通才。”
Via 锄田正义
所以,在荧幕上,我们见到了Bowie俊俏且意涵深长的面庞。他的荧幕处子秀算得上本色出演,在《天外来客》中饰演了一个来到地球的外星人;此外,他在《千年血后》中和Catherine Deneuve扮演了一对吸血鬼夫妇,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中,作为战俘与饰演军官的坂本龙一有过对手戏……

《天外来客》剧照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剧照
所以,在外表上,我们见到了一个个令人呼吸急促的造型。Major Tom、Ziggy Stardust、Alladin Sane、The Thin White Duke……抛开荧幕角色,他在音乐中创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有实体的人格形象,随着这些角色广为流传,让性别流动、浮夸的华丽摇滚造型激发着各类妆容和时装。Alladin Sane的红色闪电妆,在如今依然让弄潮儿心思澎湃;日本设计师山本宽斋给他设计过连体裤;更不要提时装秀场一波又一波的致敬了。

Alladin Sane形象/via Getty

Bowie穿着山本宽斋设计的连体裤/via Kansai Yamamoto
所以,我们还看到,Bowie到百老汇演过音乐剧,深度钻研过舞蹈的肢体动作,画过画,玩过雕塑,甚至,他的发言和文字,都字斟句酌、回味隽永。
Bowie 1979年主演百老汇音乐剧《The Elephant Man》/via Almy
以上华丽庞杂的种种,又融汇交织在一起,调成了Bowie这个宇宙的星河,有着无以言喻的灿烂。纪录片中,他在面对主持人“拷打”时的一句回应,却是一句简洁至极的隐喻。
主持人问他,“你穿的是女鞋吗?”Bowie答道,“这就是鞋子而已。”



在纪录片的开头和结尾,出现了同样一幕:一颗白色异星孤独漂流,在它奇峰嶙峋、寸草不生的地表上,一位身着白裙、长尾摇曳的异星少女,走向一位看似负伤休养的宇航员,但走近一看,宇航服中竟是一具枯骨。

这段画面来自“Black Star”的MV。单曲被收录在Bowie的同名专辑,这也是他最后一张录音室专辑。在唱片发行3天后,他就因肝癌病逝,画上了一个残酷却完满的句点。
《Blackstar》时期/via Rolling Stone
是结束,亦是开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David Bowie的肉身已灭,艺术生命、精神生命却如同高悬头顶的星尘,永恒不熄。
是同步,亦是暗合。Bowie的轨迹与斯坦利·库布里克、乔治·卢卡斯等创作的太空歌剧同频,从中吸取了不少养分,都是对于广袤未知的大胆仰望和不竭创造。
当我们谈论Bowie时,究竟在谈论什么?音乐?电影?艺术?时髦风潮?Bowie就是一部永不落幕的太空歌剧。就算现实再沉闷再糟糕,肉体再禁锢再麻木,也不要放弃思绪飘忽到九霄云外,做白日梦的权利。
Via NEON
就像Bowie自己说的,“我在死去,你在死去,一秒比一秒接近。对此我介意吗?是的,生活太美妙了,永远不会结束,它只会改变。肉身化为石头,接着又化为肉身,周而复始,最好一直前行。”

又像他在“Memory of a Free Festival”中唱的,“太阳机器就要倒下了,让我们派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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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铁头功

Editor

宇宙猪猪子

Travi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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